《周易》被誉为“大道之源”,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,是中华文明的源头活水,内容极其丰富,对中国几千年来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各个领域都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。《易传》是现存最早、最系统的注释《周易》的著作,是学习、研究《周易》的必读之书。
长久以来,有一种观点,认为中华文明是农业文明,而农业文明是保守的、安于现状、抗拒变革的。也有人认为,儒家思想是保守的,是反对变革的。这些观点在今天也仍然被一些人所秉持着。
《周易》号称群经之首,在六经中最富有普遍理论的意义,也是中华文明最为古老的经典体系。易学是研究《易经》的学问,是汉代以后中国经学绵延发展中最重要的部分,也是儒学的重要部分。“易”的基本意义就是变易,《易经》的基本思想就是整个世界处于永恒的变易之中,而人必须顺应这个永久变易的世界,建立起变易的世界观。所以,展示《易经》中的变易思想,我们就很容易看清上面所说的两种观点是错误的。
中华文明中自古就有源远流长的变革思想,也正是这种思想支持了中华文明数千年连续不断的发展。《周易》的变易思想,在理论上的表述集中体现在《易传》,尤其是《系辞传》中。
唯变所适
《易传》特别重视宇宙中各种对立面要素的分化和互相作用,如动静、刚柔、天地、乾坤,认为它们作为宇宙世界的基本要素,其相互作用决定并丰富了宇宙的运动和变化。对立面的分化造成了丰富的世界万象,造成了变化的可能,而对立面的相摩相荡促进了变化的深刻展开。这就是“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”,而“变化”两字就是关键词。古代哲人积极地运用人为的变化体系模型(即《周易》卦象体系)模拟世界的变化,以谋求理解、把握世界的变化及其结果。这种积极应变的思维,与文明的产业基础(农业)没有必然关系,体现的是人类主观能动性不断成熟发展,谋求掌握世界变化的方向趋势,趋利避害,求得最好的结果。这种不回避变化,不预期世界静止不变,反而积极主动去了解变化的心态,绝不是一种保守的心态。
《周易》的作者力图彻底了解天地的幽明、世人的死生、宇宙的始终、鬼神的情状,要囊括事物的万变,促成事物的发展,这种心态也绝不是保守的心态,更是积极把握世界及其变化规律的宏大胸怀。所谓“神无方而易无体”,这里的易不仅仅指易卦自身,更是指宇宙变化的全体;无方无体,是指世界的变化没有时间和空间的限制,是无限动态的。
这就提出了关于“易道”的问题。所谓“易道”就是整个天地之道,强调变易是宇宙的普遍原理和法则。道始终在流转变迁,从不把自己固定于一个固定处所,一切事物相互变易。变动不居是说不断地变化,不可为典要是说没有一定之规。变化才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原理。天道即“易道”的总体,分而言之,可以三才之道来说明,即天道、地道、人道;狭义的天道讲阴与阳,地道则讲柔与刚,人道专讲仁与义。“易道”是一个变化之道,所以说“道有变动”。
观察变化
变化是世界的原理,也是世界的普遍现象,但这不等于说人们就能自然地了解变化的普遍性和意义。因此,《易传》要求人们要“观变”,即善于观察事物的变化和对立统一,进而了解整个世界与变化的关系,达到穷理尽性的境界。
《易传》中既讲“观”,也讲“察”:观乎天文,以察时变;观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。观和察的对象就是时变,因为在《易传》作者看来,变不能脱离时,时总是和变相结合的,时变就是处于一定时空之中的变化,把变化置于一定时空环境中来观察,才能获得对变化的具体了解。
《说卦传》又提出:神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者也。“妙”就是促使事物发生多样的变化。雷是鼓动万物的,风是吹拂万物的,水是润泽万物的,神就是促使事物变化的。所以,事物的变化有其“能变化”的原因,《易传》认为这个原因就是“神”,神的功能就是妙运万物,以成就变化。但这个神不是古代宗教的神灵,而是《易传》对宇宙变化的内在动力因的一种说法。因此,人们在观变于阴阳、察乎时变的同时,还要深刻理解事物变化的根源,才能从根本上提高对于变化的理解。“天地变化,草木蕃。”天地的变化是造成万物生长繁盛的根本原因,有变化才有生成。
通其变化
《系辞传》提出了“通变”的重要观念。宇宙的变化是在一阴一阳的变化反复中展开的,要认识这些无方无体的变化并不容易。《易传》的作者认为,宇宙的变化,特别是反映在我们这个世界、我们这个人世间,就是“日新”和“生生”。从这里就可以把握变化的真谛。“日新”是说变化不断产生新的要素,新的东西;“生生”是说生命的展开不是重复,而是生命力的蓬勃发展。这种变化不已、生生不息的世界观,是一种充满乐观、包容的宇宙观。特别是,提出人面对世界的变化要谋求“通变”,也就是通晓事物的变化,把握世界的变化,以指导我们的实践。通变可以成就事业,所以说“通变之谓事”。这是中国古代哲学的特点,即不仅要认知世界的变化,而且要推动事物的变化,以符合人类实践的目的。
通变的思想是《周易》重要的指导思想。“通变”又叫“变通”,通变的工具是易卦体系,而这一体系是以模拟天地四时的变化为基础的。通过这种相似相配于天地之变化流行,以揭示出宇宙的变化机制,促进人类应对变化的发展。
通变不仅仅是一种哲学智慧的理解,而且强调事和利,指向对实际事务的指导。不可否认,“变而通之以尽利”包含了这样的思想:对现有事物进行改革,理顺事物的合理关系,以发挥出最充分的效能,以求得最大的利益。这样的思想,可以说就是改革的思想。
自然世界的“变”是自然的过程,不是人所造成的。人的有心参与,则是“动”。变通属于人的主观努力,这种努力必须符合客观事物的变化规律,懂得这个规律,又能主动适应变化的规律,采取正确的应变行动,就能促使事物朝着有利方向发展。而其中一个关键之处在于掌握改革的时机,这就是“变通者,趣时者也”。
成其变化
《系辞传》很重视“成其变化”的观念: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。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。拟之而后言,议之而后动,拟议以成其变化。所谓“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”,这个动也是指变动;而“观其会通”,亦包含有通变的意义在其中。更重要的是,《易传》提出“成其变化”的观念,这就是说,人利用《周易》的体系,不仅为了模拟和了解世界,更在于成就世界的变化,体现了人的主观能动性。换言之,既要通其变化,又要成其变化。
易的作用就是开通人们的心思,去理解世界的变化,消除心中的疑惑。一开一合就是“变”,往来不断就是“通”,对立面的交互替代就是变,进程的反复连接就是通,“变”与矛盾对立及其转化有关,“通”则联系着不断的流行过程。
四时既是变化的,又是流行不断的,四时的变化流行最明显地体现了变通的意义。天地是永恒变化的,而圣人的使命就是仿效天地的变化,掌握变化的法则,做出合理的决策。所以,“变通”是人的社会历史实践中永远要把握的枢纽。用我们今天的语言来说,改革永远在路上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,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,化而裁之存乎变,推而行之存乎通,神而明之存乎其人,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这个思想在人世的应用,意味着改革应该是中断与连续的统一,措之于天下之民的事业,必须要兼顾非连续性与连续性二者的统一,才能真正取得合理的、符合民众要求的效果。那种休克式改革,正是忽视连续性、渐进性,只偏向裁断的非连续性的改革思维。
损益乃革
“损益”是古代对社会渐进变革的表达。《杂卦传》说:损、益,盛衰之始也。说明损益的概念不仅应用于变化的自然界,更多的是用于人类的历史变化的概念。
《论语》中记载孔子和弟子子张的对话:子张问:“十世可知也?”子曰: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;周因于殷礼,所损益可知也;其或继周者,虽百世可知也。”“因”是传承,但传承中有损有益,这是传承中的变化、改变。孔子认为,夏商周三代之礼一脉相承,但每一代对前一代都会有所改变,有所调整,有所增减。所以,在这个意义上,损益表达了人的主观努力,而不是自然界本身的变化。损益也就是变化,所以,子曰:“齐一变,至于鲁;鲁一变,至于道。”这里的变,带有进步的改变之意。
《易传》特别强调损益与“时”的关系:损益盈虚,与时偕行。或损或益,要依据时势的变化,顺应时势的变化而进行。这个时势,对于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而言,就是世界发展变化的大趋势,世界发展变化的大潮流;跟上世界发展的大潮流,就是“损益盈虚,与时偕行”。
照《系辞传》的看法,人类文明社会就是在变通中不断发展的,从黄帝到尧舜,都是为了人民的方便,进行了变化、改革,无论在制度上还是器物上,都加以变通。《易传》还做了哲学的论断:所谓易道,就是“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”。事物发展到极点就会变化,变化才能使发展通达无碍,这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。而人们在实践中,也必须在事物发展的节点上主动地推进变革。
相比于“损益”代表渐进的改变,“革”代表剧烈的改变。革,去故也;鼎,取新也。革代表变革的原理,去除一切旧的东西;鼎代表趋新的原则,迎取一切新的东西。革也是天道的内涵之一。革卦的《彖传》说:天地革而四时成,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。革之时大矣哉!
从天地来说,四时的迭相取代,就体现了革的意义,在时间的过程中,后者对前者的取代,就是革。没有这种革,就没有四时。从人事来说,商汤代夏,武王伐殷,都体现了革的意义,故《易传》称之为“革命”。《易传》的作者认为,变革的意义和变革的时机,都需要特别重视,这对于革命,更是关键。可见,《易传》的变革思想,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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